珊珊(好居网用户) 1722天前 / 阅读 :
建筑学向前走不能只靠薪火相传,它必须开疆扩土。“全尺度链设计” 在全新的维度上赋予建筑新的能量,当建筑设计成为溶解在大设计系统中的有机嵌入体时,才有机会成为未来的建筑学。
曹晓昕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
大器建筑设计工作室(院品牌工作室)主任
中国亚洲经济发展协会空间设计发展委员会副会长
中国建筑学会建筑改造和城市更新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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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长基因 —
我从小生长在北京房山的一个科研大院儿里。这个曾经走出过60多位院士的大院儿叫中科院原子能研究院,在我少儿时期对外还相当保密,代号401所,门口站立的是全副武装端着刺刀的门岗士兵。从小在知识分子密集和道理多得有点压人的环境里成长,多少有些叛逆,幻想着长大后是不是可以和他们有所不同;加之生活在一个高度“理工”化的家庭环境,母亲学的是化学,是第一批从事重水分析实践的科学家,父亲的专业是“工程物理”—— 一门关于核反应堆的核心学问,哥哥是狂热的飞行器爱好者,后来以“校高考状元”的身份执意选择了北航的飞机发动机专业;我于是成了家族里“满门纯理工”中的另类,从事了带有浓厚艺术色彩的建筑学专业。
其实熟悉的亲友对我的选择也不以为怪:我的父亲虽然是清华大学毕业的理工男,但少年时代曾师从齐白石的关门弟子“肖龙士”(曾经的安徽省美协主席),更像是一个标准的文人,他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做得一手好木工活,高考前还几乎选择了美院的绘画和雕塑专业。因为我小时候心性不稳,耐不住性子学琴(虽然父亲还为我们哥俩亲手制作了好几件乐器),周末和假期就和父亲学习绘画,只是到我这辈学艺不精,落得个山水、花鸟、金石和木工样样粗通。
喜爱绘画的我并不好静,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都是校足球队主力成员,还曾作为区代表队的主力参加过北京市运动会。现在我虽已年过半百,仍坚持每周踢一场球,并与李卫、杜立群、吴耀东、边兰春、罗劲、金龙林等球队的建筑师们成为了挚友。
“泛建”足球队部分队员合影
“精力过于分散,不集中”,这不仅是母亲高三时对我的批评性评价,还成为了我日后做跨界设计时很多师长和同行的担忧,后来我出了本码字的书叫《纯的杂》,也许就是我某种状态的自我归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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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入门 —
1992年 东南大学
跟随单踊老师完成的宁波某项目竞赛左(1-本人 左二-单踊老师 左三-贾中同学 左四-张弛同学
为他人“捉刀”的毕业设计效果图(左-本人,中-同宿舍刘军同学,右-球友李劲东同学 ,1993年)
1989年,我考入东南大学建筑系就读本科。在东南的日子是幸运的,入学时正值一批年轻教师对建筑教学(设计初步)开始改革,顾大庆、单踊、丁沃沃和张雷老师等担任了当时本科设计课的指导老师,因此我一入门就有幸得到了他们的指导。那时我最愿意往他们的办公室钻,因为设计课的成绩一直很好,设计作业绝大部分都留系,加之和这几位老师的年龄差相对小一些,也让我和他们更亲近一些。很多时候还跟着这些老师做点实际项目,这对于当下的本科生难以想象,几乎是研究生的待遇。那时我做设计的优点和缺点是同一个,就是快,即使做快题的几个小时内还可以帮别的同学"捉刀"完成一两幅效果图, “快刀出浪子”,那阵子我一直处在沾沾自喜的状态,人也总是轻飘飘的。
大学二年级课程作业 :幼儿园设计
指导老师:丁沃沃、张雷 (1990年)
大学二年级课程作业 :山体俱乐部
指导老师:丁沃沃、张雷 (1991年)
1992年底本科毕业之际,齐康老师有意让我师从门下继续深造研究生,但那时我心智未熟,一心想着可以靠着“快手”的本事在深圳和海南大干一场。那份躁动不光来自于自己的荷尔蒙,也来自于那个空前的时代,那是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火热年代。1993年春节后,我到海南进行“开放式”毕业实习(那是东南大学建筑系空前绝后的一段历史),其间我画效果图每月收入过万,一个月就可以挣出父母一辈子的积蓄。也是在那里,在那年的春天,我认识了在海口的韩玉斌、陈一峰、田心、朱小地和金卫钧等,成为了一生的良师益友。
当时我的工作分配已定,在建设部建筑设计研究院一所(即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前身),但因三所因缺少有方案能力的建筑师,入职报到时阴差阳错地进入了三所。入院后一上来就遇到了文化部办公楼院内方案比选,现在想来运气真好,我一个愣头青,无知者无畏竟然赢得了这次内部方案比选,然而好事也是坏事,由于工程技术经验上的极度缺失,让我当工种负责人时感到特别力不从心,这也促成了我主动离开方案创作将近四年,潜心研究施工图和材料与建造。
喷笔效果图 文化部办公楼(1994年)
几年后,在建筑改造、酒店、商业和各类建筑综合体项目上大量施工图和工地配合的磨炼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也给我的职业生涯打下了扎实的技术基础。重视技术与完成度日后几乎成为了我一直坚持的设计策略。跨入新世纪,我开始独立负责项目,中软总部办公楼、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包头市图书馆与少年宫等一个接一个的重要项目顺利完成,并接连获得了一系列重要奖项。
北京昌平中软总部办公楼 (2002年建成)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办公楼 (2006年建成)
包头市少年宫图书馆 (2012年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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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留神的跨界 —
然而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2008年以后进入了一个低谷期,项目不是停滞就是被甲方或施工方任意篡改,施工完成度很低,2010年更是连续三个重要的竞标项目都获得了第二名,一时间项目突然变少了。那时的我憋着一股子劲,更有着强烈的通过设计去表达的欲望,溢出的精力和对材料和工艺的研究兴趣让我转向了产品设计。2009年之后,我陆续地设计出设计师专用包、福禄茶具等产品,在微博作为自媒体刚开始推广的时代很快成为了网红爆品,这之后,工业设计甚至一度成为了我职业的一个副标签,很多资源因此也找上了门。
设计师专用包 (设计:2010年)
设计师差旅容器 (设计:2012年)
2012年媒体人蔡超找到我做了一个设计文化访谈节目,前三期叫《事说昕语》,后来改名为《随昕所遇》,节目做了一年多,一共十几期,崔愷总建筑师对此很支持,第一期嘉宾邀请了崔总和当时还未成为“乌贼刘”的央视主持人刘语熙共同录制完成。
《随昕所遇》访谈节目 第一期 (嘉宾:崔愷、刘语熙)
2013年深秋,我与吴文一、程大鹏共同策划了在今日美术馆的展览《非建筑-同行的设计》,这算是中国建筑师跨界进军产品设计圈的第一次集结号。之后的几年里,我身边的工业设计资源越聚越多,朋友们不断地问我 “为什么不去做一个商业化平台,让更多的人有机会去跨界,去创造更多的设计产品?” 凭着对设计的热情和些许无知产生的勇气,“品那儿”设计平台在众多朋友的推动下诞生了,它让更多的建筑师看到了参与造物的可能,尤其是年轻一辈的设计师。
非建筑-同行的设计 今日美术馆展览实况(2013年)
展品——逆桌 参展非建筑-同行的设计(2013年)
2015年10月,我策划的另一个展览在中华世纪坛开幕,这也是“品那儿”的第一次亮相,展品混凝土作为古老的建筑材料被设计成灯具。由于对材料和物性的痴迷,我开始深入探究混凝土塑造形态的多种可能,完成了一系列的混凝土产品设计,使之变成了新的时尚。同时追根溯源对混凝土的材性和能性展开深入研究。2015年,我在东南大学开设了一门“混凝土工坊”的课程,并持续了四年,力求让学生通过亲手配置混凝土并进行创造性浇筑,实现设计过程与施工工艺的互动,学生“用手思考”的创作和实践过程正是百年前包豪斯学院开启的设计传统。而同期我工作室进行装修改造也选择了以混凝土材料为主。
中华世纪坛参展的混凝土灯具(2015年)
大器工作室混凝土家具与细部
大器工作室的室内楼梯 ( 2010年)
大器工作室前的小卖部改造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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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性观”下的全尺度链设计 —
这几年“品那儿”在建筑圈甚至在工业设计圈变得越来越有名气,但是我也深深感觉到用自己剩余的精力去支撑一个工业设计品牌是无法专业化的,建筑师跨界做产品,不能有玩票心理,真正的产品设计对于建筑师是很艰难的,也是危险的,新的领域需要积累新的技术经验,面对建筑设计不曾面对的诸多问题,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胜任的。
为了将所有的精力回归到建筑设计上,2019年我辞去了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建筑三院院长的职务,在原有的三院一所基础上成立了院品牌工作室——大器建筑设计工作室。不言自明,建筑对于我就是造物,就是放大了的器物,而产品设计将不再作为兴趣,而是作为建筑的延伸依旧会做下去。
内蒙古巴彦淖尔市教育信息中心 ( 2014年建成)
抚州寻梦牡丹实景演出布景设计 (预计2020年建成)
上海雅兰德医药产业园 (2019年建成)
内蒙古呼市昭君博物院 (2019年建成)
港珠澳大湾区珠海横琴中心地块概念城市设计(2019年)
在我看来,建筑设计的确不应该是设计大圈层的独门另类,无论建筑师如何自命不凡,建筑设计最根本的属性还是造物,还是物质制造与组织的系统设计,它与产品设计、服装设计等并没有本质的门类区别,这一点在现代建筑起源运动的包豪斯学院设立的课程中可以找到根据和佐证。
2019年11月末,我应邀参加了由德国电影协会和北京德国文化中心等主办的第七届德国电影节,并为德国纪录片《未来的建造:百年包豪斯》在中国大陆的首映作了影评,与德国电影协会总经理SimoneBaumann进行了现场对谈。包豪斯精神在我看来不仅是造物,更是全尺度链设计的乌托邦,很遗憾在包豪斯之后的近一百年里,更多的人只是记住了他的现代风格,而全尺度链设计价值则似乎被长期忽略了。在当代中国设计业充分发展的阶段,催生了按尺度细分的不下十几个独立的专项设计专业,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反倒把整体的设计系统搞得“不专业”了。
《未来的建造:百年包豪斯》首映式现场
曹晓昕与德国电影协会总经理SimoneBaumann现场对谈
2017 年,我和团队中标了武汉东西湖文化中心项目,项目不仅规模大且功能复合,这让我们有机会从区域规划、建筑、景观、室内设计、照明、软装到VI视觉系统进行整合,用整体的“物性”观去构筑新的全尺度链设计法则。我们甚至将设计精细控制到用固定家具去解决通风管道的问题,更好地保证了空间质量,很多景观设计问题和室内布置问题也变得不再是孤立的,因为做什么,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在方案创作阶段就被放到了一个整体系统中进行考量,并通过众多专业的设计协同实现了整合。
武汉东西湖文化中心效果图( 预计2021年建成)
几个月前,我还接受了北京卫视BTV《暖暖的新家》的邀约,为一个网络主播90后营造了未来的生活之家,旧居改造既要求空间能够工作生活一体化,又要满足直播一族居家工作对专业隔音与消声的要求。虽然房子只有70平米,但我仍认为它是一个系统,“未来之家”必须用未来的造物方式去实现。在节目里,装修被我置换成空间制造,探究材料的伦理,挖掘系统的潜能,依托家具工厂的预制,项目魔术般的在20天里完成了改造,又以界面可变性为手段,产生了因时而可变的叠合空间,不寻常的做法也让该节目收视率创下新高。而《建筑技艺》AT也就此对我进行了一次专访,引发了业内外的关注与热议。(AT专访请点击“读懂《暖暖的新家》旧居改造背后的未来理想”查看)
BTV《暖暖的新家》节目—— 旧居改造“未来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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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 望 —
当下大部分业主习惯于采用分割尺度链的工作方式,组织很多平行的设计团队完成不同尺度的工作,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低效的,有时候甚至是错误和过度重复设计的,因为绝大多数业主方并不具备整合整个设计尺度链的技术能力,他们所做的事情更多只是分分活儿,用明确的设计边界框住不同的设计团队,工作仅局限在不出错、少毛病的协调层面;另一方面,也因为设计市场里缺少在整个尺度链上有经验、有积累的团队,我认为设计的输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经验的积累。
建筑学向前走不能只靠薪火相传,它必须开疆扩土。而我们定义的全尺度链设计是让原有的设计面向全新的维度,并在这个新的维度上去赋予建筑不曾拥有的能量。只有成为溶解在大系统设计中的有机嵌入体,未来的建筑学才有机会在全尺度链设计中寻找到新的处女花园,才有机会成为未来的建筑学。
所以我坚信:单一的局域设计会死去,未来需要的是跨域的全尺度链设计。
曹晓昕
1970年生人。现任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大器建筑设计工作室(名人工作室)主任,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教授级高级建筑师,硕士生导师,APEC注册建筑师,AIA美国建筑师协会注册会员。中国亚洲经济发展协会空间设计发展委员会副会长,中国建筑学会建筑改造和城市更新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工业设计专家工作委员会委员,知名文创展览策展人。《亚州照明》、《A+A》、《雕塑》等多家建筑杂编委,曾获世界华人青年建筑师奖、中国青年建筑师奖、中国建筑学会表彰的中国当代百名建筑师荣誉称号。
代表作品:北京昌平中软总部大楼、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包头市图书馆少年宫、昭君博物院、北京未来科技城城市设计、港珠澳大湾区珠海大横琴城市设计。
(本文由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大器建筑设计工作室提供,文章版权属于著作人曹晓昕)